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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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不顾医生的阻拦,阿瑞斯找来轮椅,推着美拉达登上了驶向伊诺奇岛的客船。
几日前,力排众议,美拉达在律师的帮助下完成了那份自己的遗嘱,而其内容……
——把她的全部遗产,包括掌握的股权,交给一个秘密的养子保管。
她用了最后的精力建立了一个保证权力与财产的单线体系,把秘钥交到阿瑞斯手上那日,他那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闪过了然,调侃道:“您对我还真是放心,美拉达女士。”
那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几日的航行间,她发现自己记忆竟然产生了空白。年代越久的事情仿佛昨日,可明明几日前她对阿瑞斯的那句回答却无论如何也忆不起来。阿尔茨海默病的前兆。不过对于剩不了几日的老者而言,这大概算是一件喜事。
她坐在温暖的船坞中,透过舷窗可以望到伊诺奇岛的港口。那座古老又神秘的岛屿如今除去历史保护区外已全部改建成了现代的都市。其实无论怎样都不重要,姓弗罗洛的人,已经……
敲门声响起,阿瑞斯从船坞外走入,西装外披上了那件宽大的黑色斗篷,整张脸再次埋在了阴影里——这座岛上的故人还算不少,虽说已经过了这么久,也不是没有被认出的可能。他推着她的轮椅,走下了船。
迎面吹了些许的海风,美拉达咳了几声后,沙哑着对身后推着轮椅的男子问道:“我说,阿瑞斯……当我把集团的秘钥交给你的时候,我还说了什么吗?”
身后的声音犹如今日的天气般风轻云淡,回答道:“您当时对我说,接下来,就看自己的本事了……”
“是吗……”她闭上了变得浑浊的翡翠色双眼,明明是夏岛,却感到了难以控制的寒冷。
百年之后,无人还在。世界变成什么样,又与她何干?
13.
他们来到了弗罗洛·安娜斯塔西娅的墓碑前。
大理石墓碑上有着她亲手篆刻的两行小字:
“与你同在,Bewithyou。
弗罗洛·安娜斯塔西娅FrolloAnastasia,1503.1.1-1530.9.2.”
虽说她把自己弄得死无全尸——或者说,连一块肉片都没有留下,但却为自己设计了这样一座简约又神圣的墓葬。海岸边的峭壁上新建了一座小小的神殿,庭院的草地上,她的墓碑面朝大海,迎着“圣地”玛丽乔亚的大致方向,驻足,静立。
她从未消失,她带着她那份扭曲的归属感,在自己先祖的岛屿之上,隔海眺望着天龙人宫殿群的方向。“与你同在”的墓志铭,到底是谁与你同在呢?又说是与谁同在呢?她显然是要把自己塑造成神明,在不过几十年的时光里或许只有狂热崇拜她的极端青年,但若是过了上百年的时间,当他们年轻时所发生的一切都变为带有奇幻色彩的传说时,那又会是怎样的一副景象呢?
美拉达看不到那日,但总有人能看到。
阿瑞斯。
14.
阿瑞斯自从在安娜斯塔西娅的葬礼后失踪开始,就再也未能踏上这座岛屿的土地。如今再度回望这处墓葬与新修的神殿,脑中闪现自己主持的那复杂的葬礼,握着轮椅的双手慢慢用力,骨节泛白,一如既往地选择了沉默。
抬眼,可以看到墓碑上清秀的字体:
“与你同在,Bewithyou。
弗罗洛·安娜斯塔西娅FrolloAnastasia,1503.1.1-1530.9.2.”
与他同在?她只是自顾自地奔赴了那死亡的深渊,亲手营造了充满着谎言的神话,然后先行歌颂着自己。自以为是地成长、自以为是地逝去,他比谁都清楚此时此刻埋着的也不过是她登基时的那套裙装、首饰与最后的那套军装、配枪。连一本经文都没有的衣冠冢,还在吹嘘着神明的血统吗?
他的陛下是个千百年不遇的天才骗子,她欺骗了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是的,她的一生不光是存活在历史的谎言中,也兴致勃勃地栖息于自己编织的谎言囚笼中,含笑而去,壮烈又可悲。
与你同在什么的太虚伪了,他想,应该换做另外一句话——
15.
人活一世,就必须给世界留下些足以让后世纪念的痕迹。
Ilnefautpointpassersurcetteterresansylaisserdestracesquirecommandentnotrememoirealaposterite.(注:拿破仑一世,1807年11月14日。)
美拉达突然想到了这句话。
墓碑上那句太短太虚伪了,安娜斯塔西娅明明可以大方地谈论自己的野心,却终究屈服于现实,尽管她本人将之称之为直面真相。
“塔西娅,”她坐在轮椅上,就这么安静地对着她的墓碑,轻声道,“其实,你一定比任何人都清楚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吧……”
不,她不清楚。站在轮椅后的阿瑞斯在心里回答。他深深呼吸,斗篷的阴影遮挡住了整张脸的表情。
“我来看你了,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能见面了吧。”她的话语中带上了丝丝的笑意,“艾斯比我先去了那边,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见到。虽然说这种话不太好,但……你别给我打他的主意啊喂!我会生气的……”
她真的会生气的,虽说不知道到底是吃了哪边的醋,但总感觉最后只有自己被抛在了人世间真是微妙死了。抱怨中,似乎是在长年累月的成功人士的压力下找回了年少时的任性,夏岛的阳光暖洋洋的,驱散了体内的寒冷,她忽然觉得自己充满了力量。找回了在山林间、海岸边奔跑的勇气,她的双手用力抠着轮椅的扶手,甚至感到自己能够站起来。
撑着扶手,双腿用力,这位几日前就被下了病危通知的老者站了起来。美拉达抬头,在湛蓝的晴空下,看到了那个女人的人影——
安娜斯塔西娅依旧是27岁那年,浓妆掩盖不了的病态美貌。她一身纯白的荷叶边大裙子,正慵懒地坐在自己的墓碑上,同天空一色的蓝眸亮闪闪地望着她,扬着下巴,向她伸出了右手,高傲地发声:“小野猫,谁给你的勇气抱怨我?”
她喜极而泣,蹒跚着向前走去:“塔西娅,你来接我了吗……”
阿瑞斯低头,身前一直坐在轮椅上的女子在说出了最后那句欣喜的话语后,便脱力,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阳光下,她极浅到发白的褐发变得微微透明。右手无名指上,那颗祖母绿戒指折射着刺眼的光芒。
忽然,一阵海风刮过,吹起了他遮挡住脸的斗篷的帽子,青年俊美的脸终于露在阳光之下。
微风带来了几分玫瑰的芳香。
“陛下?!”他仰头,不可置信地追寻着风的方向……
庭院中鲜红的玫瑰娇艳欲滴,在神殿的墙内盛开着,盛开着,盛开着。
16.
按照遗嘱,美拉达葬在了她的故乡,东海。
直至很久以后,她墓前的鲜花依旧每日不断,世界各地但凡经商甚至选美、从政的人都会来祭拜这位传奇的大亨。
人们这样称呼她,大海上最美丽的绿宝石、陆地上最珍贵的蓝翡翠。
而她的翡翠集团则交由给了一位从不露脸的神秘人士打理,意外地蒸蒸日上,正当人们纷纷猜测那幕后之人的真正身份时,集团却为了降低关注拆分为了数个巨型企业。只是唯一的共同之处就是它们的最大领导者似乎只是个影子,背后好像另有他人。
17.
“死之战神”阿瑞斯,他的名讳已经沉淀到历史的谷底,被世人所淡忘。作为那风光一时的安娜斯塔西娅陛下的亲卫队队长,历史书上连个角落都没有留给他。然而他却是时间唯一的宠儿。
弗罗洛·阿瑞斯,他是真正的永生者。
永远十七岁的相貌、哪怕致命伤也能瞬间愈合的能力,继承了火拳强劲的战斗力、那个女人的头脑与翡翠女的遗产,这个男人却花费了两百年的时间行遍这个世界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方海域。
人们都在为这个世界的主导权争来争去,可当人真正触摸到它们的时候,往往就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了。
是的,没有那满口的仁义道德,只剩下了单纯的“把这财富”收入囊中的欲|望。
那个时候他有想,自己的体内果然流淌着安娜斯塔西娅的血,想要站在世界的最高处品尝权势的味道。于是,他终于想起动用美拉达藏在世界各处那惊人的遗产,又花了五十年的时间为自己布局。
海圆历2017年2月,他在伟大航路的某座岛屿上小憩时,遇到了那个女人。
18.
平日的餐厅中,人虽然不算多,可正值午饭的时间,还是显得有些吵闹。
阿瑞斯抱着他那被黑布包裹着的剑,坐在角落里。虽说这把剑的质量并不怎样,也不是什么名剑,但镶满了金银珠宝这点还是太过于扎眼了。这是安娜斯塔西娅亲手交与他的佩剑,尽管经过了这么多年,可在他的心细保养下还算锋利。
隔壁桌再次吵闹了起来,他感到了些许的头疼。其中一个高昂的女声嚷着“这可是我千辛万苦才在图书馆复印到的那个娜美大人的航海日志”之云,他咽下了最后一口事物,正准备叫服务员结账时——
忽然,从门口冲进来了一群蒙面之人。挥着枪支,对着天花板就是一阵扫射,也不管流弹会不会伤到人。
一片尖叫声中,他们做了不必要的旁白。用正常人的角度来看,就是某个邪|教组织的极端行为。
大部分人哆哆嗦嗦地钻到了桌子底下,偷偷报警的家伙被抓了出来当众墙壁,这回人们连尖叫都失了声。角落里的阿瑞斯心底“哟”了一声,双手抱胸进入了吃瓜群众的模式,顺便吐槽一句去攻击附近的地方政|府大楼更有影响力。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他身上的电话虫想了起来,打破了被恐怖支配的寂静。
阿瑞斯:“……”自从暗地里远程操控美拉达留下的庞大集团后,他的私人电话好像是多了些。所以说,发明一个静音功能的电话虫难得那么难嘛(╯‵□′)╯︵┻━┻!
想搞个大新闻却蒙面的恐怖分子向这边瞪了过来,抬脚,手中的枪支打开了保险栓。他平静地看着渐进的对方,想着有什么方法不露痕迹地帮帮外面那些赶来的警察时……
邻桌的女孩却突然站了出来,在同桌人士的捂脸中,指着蒙面者的鼻子就叫嚣道:“杀人是犯法的!你们不知道吗!”
她有着一头火红的长发,躁动了冰冷的对峙。
她的名字是尤斯塔斯·娜塔莎。
这就是他与她那糟糕的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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