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无边枯木萧萧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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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时以为寓言是生活的面孔，成年后才知晓人生是苦难的修行，还是一场漫长无休止的苦痛折磨。
再有天分的人，也需要身处一个源远流长且有着十分浓厚的文化氛围的国度才能真正成长起来，完全兑付其潜在的天赋。而人又受制于其生长的环境，被无数因素左右其道路，潜移默化改变着他们的命运，久而久之便觉蹉跎一生，到老了聊起过往皆是荒唐。
此刻，乔邦身处两百多平方面积的树洞内，倾听着胡思归与倪睿畅谈过往，而二人交谈的时候，靠近树干内侧的边缘还有一张木质板床，上面躺着一个面容清朗的女人，乔邦通过科尔特系统确认后确认这个女人名叫舒雨涵，灵皇境修为，容貌看起来有五、六十岁的样子，引人注意的是她一直紧闭着双眼，无论身旁二人如何交谈，她都没有丝毫动静。若非她的鼻孔一直张开收缩，乔邦都要怀疑是否和刚刚倪睿在外面埋进土里的人类尸体一样，早就没了呼吸。
因自身契约的小肉包进化成了辉光白豹以后，乔邦的身躯就被光元素灵力无时无刻浸润着，也因此没有引起紫金貂族群的警惕，几头觅金貂和紫金貂直接跳到了乔邦的怀中，有胆子大一点的觅金貂直接轻唤两声，跳到乔邦的肩膀上，好奇的探出脑袋，鼻尖耸了耸，闻着乔邦那一头乌黑的头发，迟疑片刻，鼓足了勇气用力一蹬，直接窜上了乔邦的脑袋上，身体蜷缩成一团，直接把乔邦的头顶当成了窝，惬意的舒展身体，轻抬眼皮，似有似无的困意席卷，发出了呼噜呼噜的细微响声。
还在与胡思归交流的倪睿斜眼瞥了一下乔邦这边，若有所思的用手指划了划脸颊，这似乎是倪睿习以为常的习惯性动作，只不过这余光看过来倒是没感觉到不舒服，只是明显感觉到倪睿对自己的印象要好了不少。
紫金貂哪里知道人类的那些小心思，感觉到乔邦的身体暖洋洋的，相继跑过来与乔邦贴贴，这些紫金貂比起觅金貂要稳重不少，全身都有紫色与金黄色的毛发相互杂糅，看起来颇为神俊。而觅金貂则是通体呈现明黄色毛发，体型也小上几圈，好动且十分活跃，没有一丁点安分的样子。很快这群紫金貂便叠起罗汉，把乔邦当成了矮木桩，扭动着它们那软绵绵的身体，露出了一个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对着乔邦龇牙咧嘴，也不知道它们是开心还是气愤，搞得乔邦喉结一阵蠕动，根本就不敢动弹，生怕惹跑了这群小可爱。
其中有一头觅金貂最是头铁，直接爬到了乔邦的左肩膀上，探出一只爪子不停地拍打着乔邦的脸颊，那力度那手势就像是打蚊子一样凶狠，有几下子乔邦都感觉有些吃痛了，气不过抬起手臂提溜起觅金貂的后脖颈那块软肉，直接将其拎了起来。
“嘁！”被扼住命运的喉咙的觅金貂非但没有收敛反倒是情绪更加激动了，那小嘴巴快速开合着，乔邦没学过有关于貂的兽语课，但也能从其神态和表情分辨出，这头被拎起来的觅金貂很不高兴，有小情绪了。
看着喋喋不休的觅金貂，乔邦耐住性子伸出一根食指，趁其张嘴的间隙直接放进了觅金貂的嘴巴里。
“呜……咦……嘤……”这一招直捣黄龙初见奇效，觅金貂在短暂的嘤嘤过后便陷入了呆滞，很显然貂生短暂，还从未有过被人类探进口腔的体验，这一刻它忘记了龇牙，忘却了咧嘴，在懵圈的状态中竟然伸出一对软乎乎的小爪爪，直接将乔邦的手指给牢牢抱住，开始吮吸起来。
嗯？我把你拎起来，捅你喉咙，你竟然以为我的手指是奶嘴？
表面上风平浪静的乔邦，心底早就开了花，怦然心动下查看这头觅金貂的面板信息介绍。
【觅金貂】
【幼年期】
【技能：吼啸、连环爪击、扫尾绞杀】
【性格：骄纵】
【资质：53/60】
【通用进化路径：觅金貂→紫金貂→紫鬃冠金貂】
【变异进化路径：？？？（解锁路径需52点潜力值）】
【究极进化路径：？？？（解锁路径需52点潜力值）】
【共鸣进化路径：？？？（解锁路径需52点潜力值）】
这头觅金貂并非满资质的灵兽，其性格也并不是那么好，但乔邦却觉得甚是可爱，尤其是它微眯着双眼，令乔邦都有点想要契约的冲动了，越看便越是觉得喜爱极了。
此刻周围还有人，不然乔邦都想消耗潜力值将这些个进化路径全部解锁了，但怕自己做出的举动惹来注意，还是忍耐下来性子，琢磨着今晚估计是要在这住下了，到时候再研究一番。
觅金貂似乎并不甘心，它吮吸手指很久很久，但想象中的汁液并没有吸吮出来，把它给着急坏了，那毛绒绒的小脑袋来回摇晃着，也不知是吸的太用力还是后颈肉被拎的太久，好像有些晕乎乎的。
乔邦不忍心让觅金貂昏昏沉沉的，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腿弯之中，捋顺被揪起来的毛发，觅金貂也没有造次，就势窝在乔邦的腿弯里发出呼噜呼噜的低鸣。
这一幕被倪睿看在眼里，促狭之意难掩其表，但并未理会乔邦的动作，只当是小儿作态，继续与胡思归交谈。
二人交谈乔邦都听完大半，除了后半段二人居然用楼兰语聊了一会，很显然两人是不想让乔邦听懂，可惜早在南域乔邦便被杨淑绮指导了一番楼兰语，这还得从他来到这里以后突兀的表现出强大的语言天赋有关，这也促使了当时体弱的乔邦被迫接纳了不少语言知识，但这些新奇的知识对于乔邦来说并非折磨，反倒是消磨时间的重要组成部分，也使得乔邦能够听懂二人所说的楼兰语，虽然有些拗口，这个倪睿的口音有些奇怪，但十句楼兰语总归是能听懂其中七八句的，联系前言后语也还是能推敲出一二的。
当然，乔邦仍然表现出痴痴傻傻、懵懂的状态，表现得听不明白，即便是听到了些震撼的信息，也没有表现出震惊或感叹，只是表现出了无聊的情绪。
原来这个倪睿已经有六十多岁了，只是在三十多岁的时候服用了一枚驻颜丹，所以才得以保存当时的容颜，皮肤并未随身体内部衰老而产生变化，当真是神奇。
而倪睿与胡思归的关系更是耐人寻味，胡思归与倪睿的父亲都出身自紫云宗，紫云宗破门被灭的那日胡思归携几位朝夕相伴的好友成功逃出生天，而倪睿的父亲却是没能幸免，为保护宗门长老死于上天门和影宗的伏击，偏偏倪睿及家母外出不在宗门，胡思归返回紫云宗附近观察敌情时发现了正返程归宗的母子二人，及时制止才使得二人免遭毒手。
从始至终二人的对话里乔邦都没能听到倪睿的父亲叫什么名字，二人都讳莫如深，倪睿似乎也不愿触及这一块，以乔邦的精神力感知，每次提及其父亲倪睿的精神力触角便会出现强烈的波动，那恐怖的精神力波动令乔邦都感觉到窒息，但倪睿又懂得分寸，每每想要宣泄的时候都快速将其收拢，没让精神力肆意溢散，似乎是顾及到了卧床沉睡着的舒雨涵。
而倪睿后来也成了胡思归的副手，抵御海灵兽侵袭的那段岁月，倪睿可谓是全军的智囊，无论是天赋还是智慧都出类拔萃，自然是天之骄子一般的人物，也是胡思归重点栽培的对象，曾允诺退位让贤之时便全权交给倪睿，全军上下没有任何人提出反对意见，可见倪睿的影响力。
可惜，那些都只是过往，最终的结局是胡思归被掳去了将军，全军就地解散，乔安国遣军驻扎，对于旧南域军属而言乔安国所属无疑是鸠占鹊巢的那头鸠了。
所以，倪睿对乔安国的观感并不佳，他不理解胡思归为何会和乔安国结拜，更不理解明知自己排斥乔家军，为何还要带一个乔安国认的干孙子来这，情绪自然就高涨起来，也就是在这一刻胡思归用楼兰语沟通，倪睿不好驳了胡思归的面子，也配合着说起了楼兰语，只是明显感觉到倪睿并不顺口。
胡思归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主见，耐心劝导倪睿放下成见，乔安国也身负血仇，虽不至于篡国但也不会认同帝国，苦口婆心说了一通似乎也没能将倪睿心中的愤恨化解，倒是引来了更加激烈的反驳，胡思归只觉一阵头大，深知想要掰正认知是很难了，自己都已年过七十，倪睿也六十好几，这么多年产生的认知和价值感岂是只言片语能说得通的……
“我劝你不要白费心思了，你与乔安国结拜那是你的事，我也很感激你还记得我在万蜂谷，派那些个老师连夜过来帮忙，但是说真的，十几年过去了，我是越来越不懂你了。曾经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胡不归现在温吞得很，自打你管理学院后便没了从前的锋芒，做什么事都畏首畏尾，打厌魔哮风虎居然还需要三人联手，你可知道我教训那头老虎只需要释放几头灵虫便能教它痛不欲生，不是我说你，真是越活越不如了！”
这一句倪睿并未用楼兰语，显然是不想再压抑自己的心情了，说话也没了分寸，口不择言足以形容。
“哎……你的执念太深，我很难和你说明白，我只能说，没有人是真正独立的个体，我们都是人类族群的一部分。脱离了社会的你与灵兽厮混在一起，自然无法感同身受，而我心中仍有家国，还想为国家为百姓做点什么贡献，哪怕这些人与我并无血亲联系，但只要我每日栽种一棵野草，假以时日便能形成一片广袤的草原。”
“就像你一般，你厌倦了人类的纷争，与雨涵在这里过逍遥日子，庇护这一方生灵，让从前这片贫瘠荒凉的山林在短短十几年的时间便有如此葱绿的规模，你还愿意为不幸遇难的人安葬立碑，这便是善良的你啊！”
“哼，这些人都是来此盗猎的，分赃不均被同伴推下山崖，有些没死透的还委托我上去把他的昔日同伴了结了呢。就这群渣滓有什么值得守护？他们不仅轻视灵兽，更是勾心斗角，对同伴痛下杀手，你教我如何信任人？如何相信人心？”
情绪上来时，倪睿伸出手指了指树洞外，展示着四面八方、错落分布着的一座座墓碑，声音越发高亢。
沉默半晌，胡思归缓慢起身，整理了一下皮裤上的褶皱，沉声应道。
“你所遇到的，都是那些已经长成歪瓜裂枣的人皮，而我努力培养的，都是那些心存良善的向阳花，怎可相提并论呢？”
“向阳花……”倪睿怔住了，细细品味咀嚼着胡思归的话，似乎明白了胡思归在坚持着什么。自己遇到的都是已经坏到了骨子里的畜生，而胡思归遇到的，都是欣欣向荣的花骨朵。
沉默良久，胡思归许是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重了，开口缓解气氛。
“我见你书信上说，你和那矿山里闭死关的冯天意打了一架？”
“呵，那人不知怎的找到了紫鬃冠金貂的踪迹，寻到了这里来，见到我一言不合就想放毒，还自称碧磷毒仙，简直是徒有其表，我直接释放噬元天蚕蛾将那些毒雾弥漫的空间切割出来，腾挪移换了别的空间，他那些毒一点作用都没有。何况这不还有它的嘛？”提及此事，倪睿显然是来了兴致，言罢指了指头顶，乔邦也顺着方向看了过去，发现指的是这棵参天大树的内壁。
“也对，有神罗灵榆木在此，任何毒素都只会化作养分被吸收。那后来是什么情况？”
“还能有啥情况，那冯天意与我过了几招，发现他的毒在我这根本就不好使，真是天大的笑话，在虫师面前使毒，怕是嫌命长了。最后被我追着打，逃回了矿山，后面我就没再追了，那矿山里除他之外还有几个人，修为虽然有高有低，但不知深浅，我也就不去趟这浑水了，我要是死了，雨涵可就没人照顾了。”
“舒雨涵还和以前一样吗？”胡思归迟疑片刻，还是问了出来。
“老样子呗，神志不清。现在睡的越来越久了，以前不爱睡觉也记不得我，在这山谷里到处跑，把我给累坏了。现在倒好，嗜睡，倒是省了我翻山遍野找她了，但醒来的次数也少了些，有时候睡个几天才醒，有时候睡一会儿就行，一醒来就翻箱倒柜找吃的，你看看，我为了她一日三餐没少弄，你来之前我还做了一碗菜糊，要不要尝一点？”
“免了，舒雨涵这病症看起来恶化了，可要我陪你去一趟丹宗？”
“赵无救来过一趟，称其为痴语症，随着时间推移会越来越严重，记忆也会缺失，记不得至亲至爱之人，最终身体机能损耗殆尽，人便也就走了。我也是想开了，等雨涵走了，我便随她一道。只是可惜了我这一身修为，临死前倒想将这一身灵力灌注给一资质尚可的孩子身上，要是他也喜欢灵虫那就更好，我还能将多年经验传授给他，少走不少弯路。”
“怎可寻此短见？舒雨涵就真的没有法子能治好了吗？”
“是有的，我知道一人就有这等能耐。”乔邦抿了抿嘴唇，在二人交谈的间隙插了嘴，顿时引来二人注意，那灼灼目光着实有些烫了，乔邦顶住视线聚焦在自己身上，吞咽口水润了润喉咙。
“何人？”胡思归抢先搭话，许是知道倪睿对乔邦的印象不佳，不愿把话题引到另一个方向。
“这位婆婆的病症我听崔去疾提起过，名叫老年痴呆症，又叫阿尔兹海默症，具体病症我是记不大清了，只知道是一种神经系统逐渐衰退的疾病，初期病症表现为记忆减退，很难记事，前一步刚做了一半的事后面就能忘记，无法集中注意力做事，对什么事都有些漫不经心，前言不搭后语……”
“是了是了！你说的没错！舒雨涵确有这等症状！不过你说的病症的名称是什么来着？怎么我从未听说过？神经系统又是什么？”倪睿好歹也掌握了一些医术，简单听了乔邦阐述便知道并非信口雌黄，只是乔邦说的那些名词他属实是没搞明白。
乔邦心中噗嗤一笑，暗道你要是能听懂就奇了怪了，阿尔兹海默症我可是说的汉语，前世的语言体系你还能听明白那就真是要令人震惊了。
“病症发展到中期，婆婆会出现完全记不住人和事，无法辨别空间方位，不能独立自主行动，穿衣、妆扮都会受病症影响无法完成，情绪也会有较大波动，还会尿频，无法控制泌尿。”
乔邦并未理会倪睿的问询，继续自顾自的阐述，因为他知道，他现在说的这些，才是倪睿想要听的。
果不其然，倪睿听闻后哑然失笑，却不是嘲弄的意味，而是乔邦说的这些都准的不能再准了，胡思归来之前他才刚刚把昨夜舒雨涵尿湿了的裤子给洗干净，正在后面晾着的。
看来，这病还有的治啊！天无绝人之路啊！
“病症末期，婆婆恐怕就没办法自理了，记忆力严重衰退，因为无法辨认事物而沉默不语，身体也会逐渐僵硬，肌肉群和骨骼都开始急速衰老，最终会陷入昏迷，死于综合症。”
乔邦平静说完，他知道以自己八岁的年纪说这些不合时宜，尚是幼童的他谈论生死本就有些奇怪，但不知怎的，乔邦不想让倪睿看扁自己，可能是因为之前的交谈中倪睿对乔安国表现出来的敌视情绪吧。
“太好了，既然知道我结拜兄弟能治疗，事不宜迟，等胡松涛、胡家梦、武烬、唐希宇、李金梅驱除煞气后就动身前往南域吧！”
“不了，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去南域的，那还不如把我杀了。既然知道病症，我便带舒雨涵去一趟丹宗，耗尽家产也要治好她！”倪睿的反应尤为激烈，似是说中了他的痛点，回应的速度之快把乔邦都吓了一跳。
“糊涂啊！丹宗那些墨守成规的老顽固怎会轻易施救？你以为是化生寺吗？与其耗费许多钱财让丹宗的一个弟子医治，还不如让丹妖崔去疾悉心医治。他与我是结拜关系，自然会全力施救，舒雨涵被治好的可能性便高了许多啊！”
“哼！我就是因为是你结拜义弟的关系，才不会去呢！莫想让我欠下人情，那比杀了我还要难受！”
“去南域吧……我想去……”
本是剑拔弩张的吵闹气氛，却被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打破，众人皆回望床榻，发现舒雨涵已经苏醒，正在艰难的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努力想让自己靠在木质床屏上，呼吸并不均匀，看起来十分吃力，拇指和食指不断抠着两侧床沿，那干涩的唇瓣失去了血色。
“雨涵？你醒了？”倪睿急忙凑上前将舒雨涵扶起，缓慢地将其扶到床屏上靠着，举起木质茶杯凑到舒雨涵的嘴边，舒雨涵抿了一小口，嘴唇重新润上血色，气色似乎也好了很多。
倪睿却是不敢大意，忙不迭的用双手揉捏着舒雨涵的双腿，又来到床屏旁边侧过身捏着舒雨涵的肩头，帮她活动肩膀。
“趁我还能记住你是谁，把我送到南域医师那去吧……过去的都过去了，何必揪着往事不放呢？”
“可乔安国夺了南域，彻底将南域控制在自己手中了啊！这与叛国无异啊！这样的人怎能共事？”
“你糊涂啊！从始至终都是帝国皇庭在巧施手段，帝皇权术本就讲究制衡内外关系，见南域有自立的预兆便解散南域军团，而驱使乔安国去南域也是为了让他死在南域，肱股之臣若死在皇庭，会惹来诸多非议啊！”胡思归显然是知晓趁此机会把话说开或许能奏效，解开倪睿多年心结就看当下了。
“怎会？我见乔安国来南域时神采奕奕，那架势哪像半点受到排挤的样子？”倪睿不敢置信，多年记恨之人竟与自己判断的截然不同，怎能不令他诧异。
“若非表现的强横，那暗中的杀手就会蠢蠢欲动，早就对乔安国下死手了，你以为乔安国的儿子死在皇庭还会效忠于皇庭吗？这么多年甘愿据守南域，这份心境还不明白吗？”
倪睿面露痛苦神色，多年推断被轻易推翻，自己多年坚持原来只是个笑话？
乔邦则是起身退后几步，只因为紫金貂察觉到不对劲，作鸟兽散，那狂暴的精神力波动让乔邦意识到了一件事。
莫非不止躺在床上的舒雨涵患有疾病，这个倪睿也有精神疾病？
天啦撸，要命了这不是？胡思归把我带来这里，我怎么觉得还不如在学院的种植园里呢？
乔邦在脑中疯狂的分析、推敲着，通过蛛丝马迹来判断这树洞内三位老人的人物关系，企图理清所有未知的前情往事。
树洞外被精神力溢散扰乱了的天地灵气，牵动着枯叶旋绕掉落，神罗灵榆木发出刺耳的树叶摩擦声，树根不受控制地拍击着土地，如此诡谲的景象令乔邦心生忌惮，未知的事物是多么可怕，乔邦不止一次体会了。
“是我，错了吗！”倪睿双手捧着头，遏制不住想要宣泄的精神力触角，竟是在树洞内就歇斯底里了起来。
这一刻，乔邦的心跳都漏了半拍，看着面前不足五米的年轻面庞发着疯，乔邦的心里重复叮嘱着自己。
实力，实力，没有实力的人连蝼蚁都不如！
曾经平澜省灵武斗战场上那股碾压同年级学生的优越感在此刻瞬间消散！
荡然无存！
此刻，乔邦迫切渴求实力，在抵御着一拨又一拨精神力冲击的当下，乔邦便越发深刻体会到实力带来的不只是自信。
而是这场纠葛我还要不要和你们一起纠缠下去的底气！
再有天分的人，也需要身处一个源远流长且有着十分浓厚的文化氛围的国度才能真正成长起来，完全兑付其潜在的天赋。而人又受制于其生长的环境，被无数因素左右其道路，潜移默化改变着他们的命运，久而久之便觉蹉跎一生，到老了聊起过往皆是荒唐。
此刻，乔邦身处两百多平方面积的树洞内，倾听着胡思归与倪睿畅谈过往，而二人交谈的时候，靠近树干内侧的边缘还有一张木质板床，上面躺着一个面容清朗的女人，乔邦通过科尔特系统确认后确认这个女人名叫舒雨涵，灵皇境修为，容貌看起来有五、六十岁的样子，引人注意的是她一直紧闭着双眼，无论身旁二人如何交谈，她都没有丝毫动静。若非她的鼻孔一直张开收缩，乔邦都要怀疑是否和刚刚倪睿在外面埋进土里的人类尸体一样，早就没了呼吸。
因自身契约的小肉包进化成了辉光白豹以后，乔邦的身躯就被光元素灵力无时无刻浸润着，也因此没有引起紫金貂族群的警惕，几头觅金貂和紫金貂直接跳到了乔邦的怀中，有胆子大一点的觅金貂直接轻唤两声，跳到乔邦的肩膀上，好奇的探出脑袋，鼻尖耸了耸，闻着乔邦那一头乌黑的头发，迟疑片刻，鼓足了勇气用力一蹬，直接窜上了乔邦的脑袋上，身体蜷缩成一团，直接把乔邦的头顶当成了窝，惬意的舒展身体，轻抬眼皮，似有似无的困意席卷，发出了呼噜呼噜的细微响声。
还在与胡思归交流的倪睿斜眼瞥了一下乔邦这边，若有所思的用手指划了划脸颊，这似乎是倪睿习以为常的习惯性动作，只不过这余光看过来倒是没感觉到不舒服，只是明显感觉到倪睿对自己的印象要好了不少。
紫金貂哪里知道人类的那些小心思，感觉到乔邦的身体暖洋洋的，相继跑过来与乔邦贴贴，这些紫金貂比起觅金貂要稳重不少，全身都有紫色与金黄色的毛发相互杂糅，看起来颇为神俊。而觅金貂则是通体呈现明黄色毛发，体型也小上几圈，好动且十分活跃，没有一丁点安分的样子。很快这群紫金貂便叠起罗汉，把乔邦当成了矮木桩，扭动着它们那软绵绵的身体，露出了一个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对着乔邦龇牙咧嘴，也不知道它们是开心还是气愤，搞得乔邦喉结一阵蠕动，根本就不敢动弹，生怕惹跑了这群小可爱。
其中有一头觅金貂最是头铁，直接爬到了乔邦的左肩膀上，探出一只爪子不停地拍打着乔邦的脸颊，那力度那手势就像是打蚊子一样凶狠，有几下子乔邦都感觉有些吃痛了，气不过抬起手臂提溜起觅金貂的后脖颈那块软肉，直接将其拎了起来。
“嘁！”被扼住命运的喉咙的觅金貂非但没有收敛反倒是情绪更加激动了，那小嘴巴快速开合着，乔邦没学过有关于貂的兽语课，但也能从其神态和表情分辨出，这头被拎起来的觅金貂很不高兴，有小情绪了。
看着喋喋不休的觅金貂，乔邦耐住性子伸出一根食指，趁其张嘴的间隙直接放进了觅金貂的嘴巴里。
“呜……咦……嘤……”这一招直捣黄龙初见奇效，觅金貂在短暂的嘤嘤过后便陷入了呆滞，很显然貂生短暂，还从未有过被人类探进口腔的体验，这一刻它忘记了龇牙，忘却了咧嘴，在懵圈的状态中竟然伸出一对软乎乎的小爪爪，直接将乔邦的手指给牢牢抱住，开始吮吸起来。
嗯？我把你拎起来，捅你喉咙，你竟然以为我的手指是奶嘴？
表面上风平浪静的乔邦，心底早就开了花，怦然心动下查看这头觅金貂的面板信息介绍。
【觅金貂】
【幼年期】
【技能：吼啸、连环爪击、扫尾绞杀】
【性格：骄纵】
【资质：53/60】
【通用进化路径：觅金貂→紫金貂→紫鬃冠金貂】
【变异进化路径：？？？（解锁路径需52点潜力值）】
【究极进化路径：？？？（解锁路径需52点潜力值）】
【共鸣进化路径：？？？（解锁路径需52点潜力值）】
这头觅金貂并非满资质的灵兽，其性格也并不是那么好，但乔邦却觉得甚是可爱，尤其是它微眯着双眼，令乔邦都有点想要契约的冲动了，越看便越是觉得喜爱极了。
此刻周围还有人，不然乔邦都想消耗潜力值将这些个进化路径全部解锁了，但怕自己做出的举动惹来注意，还是忍耐下来性子，琢磨着今晚估计是要在这住下了，到时候再研究一番。
觅金貂似乎并不甘心，它吮吸手指很久很久，但想象中的汁液并没有吸吮出来，把它给着急坏了，那毛绒绒的小脑袋来回摇晃着，也不知是吸的太用力还是后颈肉被拎的太久，好像有些晕乎乎的。
乔邦不忍心让觅金貂昏昏沉沉的，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在腿弯之中，捋顺被揪起来的毛发，觅金貂也没有造次，就势窝在乔邦的腿弯里发出呼噜呼噜的低鸣。
这一幕被倪睿看在眼里，促狭之意难掩其表，但并未理会乔邦的动作，只当是小儿作态，继续与胡思归交谈。
二人交谈乔邦都听完大半，除了后半段二人居然用楼兰语聊了一会，很显然两人是不想让乔邦听懂，可惜早在南域乔邦便被杨淑绮指导了一番楼兰语，这还得从他来到这里以后突兀的表现出强大的语言天赋有关，这也促使了当时体弱的乔邦被迫接纳了不少语言知识，但这些新奇的知识对于乔邦来说并非折磨，反倒是消磨时间的重要组成部分，也使得乔邦能够听懂二人所说的楼兰语，虽然有些拗口，这个倪睿的口音有些奇怪，但十句楼兰语总归是能听懂其中七八句的，联系前言后语也还是能推敲出一二的。
当然，乔邦仍然表现出痴痴傻傻、懵懂的状态，表现得听不明白，即便是听到了些震撼的信息，也没有表现出震惊或感叹，只是表现出了无聊的情绪。
原来这个倪睿已经有六十多岁了，只是在三十多岁的时候服用了一枚驻颜丹，所以才得以保存当时的容颜，皮肤并未随身体内部衰老而产生变化，当真是神奇。
而倪睿与胡思归的关系更是耐人寻味，胡思归与倪睿的父亲都出身自紫云宗，紫云宗破门被灭的那日胡思归携几位朝夕相伴的好友成功逃出生天，而倪睿的父亲却是没能幸免，为保护宗门长老死于上天门和影宗的伏击，偏偏倪睿及家母外出不在宗门，胡思归返回紫云宗附近观察敌情时发现了正返程归宗的母子二人，及时制止才使得二人免遭毒手。
从始至终二人的对话里乔邦都没能听到倪睿的父亲叫什么名字，二人都讳莫如深，倪睿似乎也不愿触及这一块，以乔邦的精神力感知，每次提及其父亲倪睿的精神力触角便会出现强烈的波动，那恐怖的精神力波动令乔邦都感觉到窒息，但倪睿又懂得分寸，每每想要宣泄的时候都快速将其收拢，没让精神力肆意溢散，似乎是顾及到了卧床沉睡着的舒雨涵。
而倪睿后来也成了胡思归的副手，抵御海灵兽侵袭的那段岁月，倪睿可谓是全军的智囊，无论是天赋还是智慧都出类拔萃，自然是天之骄子一般的人物，也是胡思归重点栽培的对象，曾允诺退位让贤之时便全权交给倪睿，全军上下没有任何人提出反对意见，可见倪睿的影响力。
可惜，那些都只是过往，最终的结局是胡思归被掳去了将军，全军就地解散，乔安国遣军驻扎，对于旧南域军属而言乔安国所属无疑是鸠占鹊巢的那头鸠了。
所以，倪睿对乔安国的观感并不佳，他不理解胡思归为何会和乔安国结拜，更不理解明知自己排斥乔家军，为何还要带一个乔安国认的干孙子来这，情绪自然就高涨起来，也就是在这一刻胡思归用楼兰语沟通，倪睿不好驳了胡思归的面子，也配合着说起了楼兰语，只是明显感觉到倪睿并不顺口。
胡思归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和主见，耐心劝导倪睿放下成见，乔安国也身负血仇，虽不至于篡国但也不会认同帝国，苦口婆心说了一通似乎也没能将倪睿心中的愤恨化解，倒是引来了更加激烈的反驳，胡思归只觉一阵头大，深知想要掰正认知是很难了，自己都已年过七十，倪睿也六十好几，这么多年产生的认知和价值感岂是只言片语能说得通的……
“我劝你不要白费心思了，你与乔安国结拜那是你的事，我也很感激你还记得我在万蜂谷，派那些个老师连夜过来帮忙，但是说真的，十几年过去了，我是越来越不懂你了。曾经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胡不归现在温吞得很，自打你管理学院后便没了从前的锋芒，做什么事都畏首畏尾，打厌魔哮风虎居然还需要三人联手，你可知道我教训那头老虎只需要释放几头灵虫便能教它痛不欲生，不是我说你，真是越活越不如了！”
这一句倪睿并未用楼兰语，显然是不想再压抑自己的心情了，说话也没了分寸，口不择言足以形容。
“哎……你的执念太深，我很难和你说明白，我只能说，没有人是真正独立的个体，我们都是人类族群的一部分。脱离了社会的你与灵兽厮混在一起，自然无法感同身受，而我心中仍有家国，还想为国家为百姓做点什么贡献，哪怕这些人与我并无血亲联系，但只要我每日栽种一棵野草，假以时日便能形成一片广袤的草原。”
“就像你一般，你厌倦了人类的纷争，与雨涵在这里过逍遥日子，庇护这一方生灵，让从前这片贫瘠荒凉的山林在短短十几年的时间便有如此葱绿的规模，你还愿意为不幸遇难的人安葬立碑，这便是善良的你啊！”
“哼，这些人都是来此盗猎的，分赃不均被同伴推下山崖，有些没死透的还委托我上去把他的昔日同伴了结了呢。就这群渣滓有什么值得守护？他们不仅轻视灵兽，更是勾心斗角，对同伴痛下杀手，你教我如何信任人？如何相信人心？”
情绪上来时，倪睿伸出手指了指树洞外，展示着四面八方、错落分布着的一座座墓碑，声音越发高亢。
沉默半晌，胡思归缓慢起身，整理了一下皮裤上的褶皱，沉声应道。
“你所遇到的，都是那些已经长成歪瓜裂枣的人皮，而我努力培养的，都是那些心存良善的向阳花，怎可相提并论呢？”
“向阳花……”倪睿怔住了，细细品味咀嚼着胡思归的话，似乎明白了胡思归在坚持着什么。自己遇到的都是已经坏到了骨子里的畜生，而胡思归遇到的，都是欣欣向荣的花骨朵。
沉默良久，胡思归许是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重了，开口缓解气氛。
“我见你书信上说，你和那矿山里闭死关的冯天意打了一架？”
“呵，那人不知怎的找到了紫鬃冠金貂的踪迹，寻到了这里来，见到我一言不合就想放毒，还自称碧磷毒仙，简直是徒有其表，我直接释放噬元天蚕蛾将那些毒雾弥漫的空间切割出来，腾挪移换了别的空间，他那些毒一点作用都没有。何况这不还有它的嘛？”提及此事，倪睿显然是来了兴致，言罢指了指头顶，乔邦也顺着方向看了过去，发现指的是这棵参天大树的内壁。
“也对，有神罗灵榆木在此，任何毒素都只会化作养分被吸收。那后来是什么情况？”
“还能有啥情况，那冯天意与我过了几招，发现他的毒在我这根本就不好使，真是天大的笑话，在虫师面前使毒，怕是嫌命长了。最后被我追着打，逃回了矿山，后面我就没再追了，那矿山里除他之外还有几个人，修为虽然有高有低，但不知深浅，我也就不去趟这浑水了，我要是死了，雨涵可就没人照顾了。”
“舒雨涵还和以前一样吗？”胡思归迟疑片刻，还是问了出来。
“老样子呗，神志不清。现在睡的越来越久了，以前不爱睡觉也记不得我，在这山谷里到处跑，把我给累坏了。现在倒好，嗜睡，倒是省了我翻山遍野找她了，但醒来的次数也少了些，有时候睡个几天才醒，有时候睡一会儿就行，一醒来就翻箱倒柜找吃的，你看看，我为了她一日三餐没少弄，你来之前我还做了一碗菜糊，要不要尝一点？”
“免了，舒雨涵这病症看起来恶化了，可要我陪你去一趟丹宗？”
“赵无救来过一趟，称其为痴语症，随着时间推移会越来越严重，记忆也会缺失，记不得至亲至爱之人，最终身体机能损耗殆尽，人便也就走了。我也是想开了，等雨涵走了，我便随她一道。只是可惜了我这一身修为，临死前倒想将这一身灵力灌注给一资质尚可的孩子身上，要是他也喜欢灵虫那就更好，我还能将多年经验传授给他，少走不少弯路。”
“怎可寻此短见？舒雨涵就真的没有法子能治好了吗？”
“是有的，我知道一人就有这等能耐。”乔邦抿了抿嘴唇，在二人交谈的间隙插了嘴，顿时引来二人注意，那灼灼目光着实有些烫了，乔邦顶住视线聚焦在自己身上，吞咽口水润了润喉咙。
“何人？”胡思归抢先搭话，许是知道倪睿对乔邦的印象不佳，不愿把话题引到另一个方向。
“这位婆婆的病症我听崔去疾提起过，名叫老年痴呆症，又叫阿尔兹海默症，具体病症我是记不大清了，只知道是一种神经系统逐渐衰退的疾病，初期病症表现为记忆减退，很难记事，前一步刚做了一半的事后面就能忘记，无法集中注意力做事，对什么事都有些漫不经心，前言不搭后语……”
“是了是了！你说的没错！舒雨涵确有这等症状！不过你说的病症的名称是什么来着？怎么我从未听说过？神经系统又是什么？”倪睿好歹也掌握了一些医术，简单听了乔邦阐述便知道并非信口雌黄，只是乔邦说的那些名词他属实是没搞明白。
乔邦心中噗嗤一笑，暗道你要是能听懂就奇了怪了，阿尔兹海默症我可是说的汉语，前世的语言体系你还能听明白那就真是要令人震惊了。
“病症发展到中期，婆婆会出现完全记不住人和事，无法辨别空间方位，不能独立自主行动，穿衣、妆扮都会受病症影响无法完成，情绪也会有较大波动，还会尿频，无法控制泌尿。”
乔邦并未理会倪睿的问询，继续自顾自的阐述，因为他知道，他现在说的这些，才是倪睿想要听的。
果不其然，倪睿听闻后哑然失笑，却不是嘲弄的意味，而是乔邦说的这些都准的不能再准了，胡思归来之前他才刚刚把昨夜舒雨涵尿湿了的裤子给洗干净，正在后面晾着的。
看来，这病还有的治啊！天无绝人之路啊！
“病症末期，婆婆恐怕就没办法自理了，记忆力严重衰退，因为无法辨认事物而沉默不语，身体也会逐渐僵硬，肌肉群和骨骼都开始急速衰老，最终会陷入昏迷，死于综合症。”
乔邦平静说完，他知道以自己八岁的年纪说这些不合时宜，尚是幼童的他谈论生死本就有些奇怪，但不知怎的，乔邦不想让倪睿看扁自己，可能是因为之前的交谈中倪睿对乔安国表现出来的敌视情绪吧。
“太好了，既然知道我结拜兄弟能治疗，事不宜迟，等胡松涛、胡家梦、武烬、唐希宇、李金梅驱除煞气后就动身前往南域吧！”
“不了，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去南域的，那还不如把我杀了。既然知道病症，我便带舒雨涵去一趟丹宗，耗尽家产也要治好她！”倪睿的反应尤为激烈，似是说中了他的痛点，回应的速度之快把乔邦都吓了一跳。
“糊涂啊！丹宗那些墨守成规的老顽固怎会轻易施救？你以为是化生寺吗？与其耗费许多钱财让丹宗的一个弟子医治，还不如让丹妖崔去疾悉心医治。他与我是结拜关系，自然会全力施救，舒雨涵被治好的可能性便高了许多啊！”
“哼！我就是因为是你结拜义弟的关系，才不会去呢！莫想让我欠下人情，那比杀了我还要难受！”
“去南域吧……我想去……”
本是剑拔弩张的吵闹气氛，却被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打破，众人皆回望床榻，发现舒雨涵已经苏醒，正在艰难的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努力想让自己靠在木质床屏上，呼吸并不均匀，看起来十分吃力，拇指和食指不断抠着两侧床沿，那干涩的唇瓣失去了血色。
“雨涵？你醒了？”倪睿急忙凑上前将舒雨涵扶起，缓慢地将其扶到床屏上靠着，举起木质茶杯凑到舒雨涵的嘴边，舒雨涵抿了一小口，嘴唇重新润上血色，气色似乎也好了很多。
倪睿却是不敢大意，忙不迭的用双手揉捏着舒雨涵的双腿，又来到床屏旁边侧过身捏着舒雨涵的肩头，帮她活动肩膀。
“趁我还能记住你是谁，把我送到南域医师那去吧……过去的都过去了，何必揪着往事不放呢？”
“可乔安国夺了南域，彻底将南域控制在自己手中了啊！这与叛国无异啊！这样的人怎能共事？”
“你糊涂啊！从始至终都是帝国皇庭在巧施手段，帝皇权术本就讲究制衡内外关系，见南域有自立的预兆便解散南域军团，而驱使乔安国去南域也是为了让他死在南域，肱股之臣若死在皇庭，会惹来诸多非议啊！”胡思归显然是知晓趁此机会把话说开或许能奏效，解开倪睿多年心结就看当下了。
“怎会？我见乔安国来南域时神采奕奕，那架势哪像半点受到排挤的样子？”倪睿不敢置信，多年记恨之人竟与自己判断的截然不同，怎能不令他诧异。
“若非表现的强横，那暗中的杀手就会蠢蠢欲动，早就对乔安国下死手了，你以为乔安国的儿子死在皇庭还会效忠于皇庭吗？这么多年甘愿据守南域，这份心境还不明白吗？”
倪睿面露痛苦神色，多年推断被轻易推翻，自己多年坚持原来只是个笑话？
乔邦则是起身退后几步，只因为紫金貂察觉到不对劲，作鸟兽散，那狂暴的精神力波动让乔邦意识到了一件事。
莫非不止躺在床上的舒雨涵患有疾病，这个倪睿也有精神疾病？
天啦撸，要命了这不是？胡思归把我带来这里，我怎么觉得还不如在学院的种植园里呢？
乔邦在脑中疯狂的分析、推敲着，通过蛛丝马迹来判断这树洞内三位老人的人物关系，企图理清所有未知的前情往事。
树洞外被精神力溢散扰乱了的天地灵气，牵动着枯叶旋绕掉落，神罗灵榆木发出刺耳的树叶摩擦声，树根不受控制地拍击着土地，如此诡谲的景象令乔邦心生忌惮，未知的事物是多么可怕，乔邦不止一次体会了。
“是我，错了吗！”倪睿双手捧着头，遏制不住想要宣泄的精神力触角，竟是在树洞内就歇斯底里了起来。
这一刻，乔邦的心跳都漏了半拍，看着面前不足五米的年轻面庞发着疯，乔邦的心里重复叮嘱着自己。
实力，实力，没有实力的人连蝼蚁都不如！
曾经平澜省灵武斗战场上那股碾压同年级学生的优越感在此刻瞬间消散！
荡然无存！
此刻，乔邦迫切渴求实力，在抵御着一拨又一拨精神力冲击的当下，乔邦便越发深刻体会到实力带来的不只是自信。
而是这场纠葛我还要不要和你们一起纠缠下去的底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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