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这也不是江水

　　各种乱糟糟，映衬的是静悄悄。
　　水面下三米左右，一艘潜水艇慢悠悠静悄悄地朝着日军运兵船行驶了过去。
　　慢悠悠，对，的确是慢悠悠。
　　要不然，也不至于要设计出那么多那么复杂的套路配合它！
　　这款潜艇，水下采用30马力电机驱动，水下经济航速2节时候最大航程80海里，水下最大航速也就是4节……
　　经济航速2节……也就是每小时2海里，折合3.7公里，都没有步兵常行军的速度快。
　　最大航速4节也没有快到哪里去，而且掉电严重！
　　忽忽悠悠的，就这么慢慢朝着日军运兵船舰队接近……
　　定深要计算精确！
　　太靠海面的话，会被防雷网拦住！
　　但是为了躲避防雷网一味往下，又可能撞到水底的异物！
　　甚至有可能，被海带给缠上！
　　又破！又慢！唉……
　　虽然又破又慢，但它好歹是一艘潜艇。
　　小狼崽子，也是狼，也长着獠牙！
　　尤其是，这个小狼崽子，不顾生死的时候！
　　那也是，能要命的！
　　这款潜艇也能水面航行，配备的是42马力4缸柴油发动机，欧洲不少公交大巴车的通用柴油机型号，能为微型潜艇提供最大6.5节水上航速，最大航程600海里……
　　6.5节航速，折合12.38公里的时速，度假旅游比较合适，用来作战纯属找死。
　　二战中，这种潜艇基本上由大潜艇拖曳着，到了行动海域后再让小潜艇自己摸过去。
　　至于武器，这款潜艇就比鱼雷稍微大那么一丢丢，肯定是无法发射鱼雷的，它顶上那两个圆窟窿（如图），分别装着一个比正常水雷要略小一圈的特制水雷，只不过一般不是普通水雷引信，而是定时引信。
　　毕竟不是用来常规布雷，而是定点偷袭！
　　无论从任何角度上来说，这绝不是一款用来反登陆作战趁手的武器！
　　但却也好过没有，聊胜于无吧！
　　两公里左右的距离，小潜艇马力全开用了十多分钟接近。
　　然后，潜水艇关闭电动机，稍稍上浮，一个潜水员出去干活……
　　潜艇总共四名成员，船长、驾驶员、机械师，还有一名执行任务的潜水员。
　　释放出来两枚定时水雷，潜水员分别把它们安放到。两艘登陆船的龙骨位置上，扭动时间旋钮，然后迅速返回潜艇……
　　潜艇迅速离开拟爆炸区域，说是迅速，但就那个速度极限，仍然还是慢悠悠，慢悠悠……
　　匡才匡才匡才匡匡才才！
　　匡匡匡匡匡才才才才才才！
　　王夏鼐让电台兵把电台选到一个频率上，拿着通话器，手拍着大腿，开始荒腔走板地唱了起来。
　　水涌山叠，年少周郎何处也？
　　不觉的灰飞烟灭！
　　荒腔走板的唱腔中，鱼雷快艇调转头，直接朝着日军那艘护卫舰的横侧面，直接冲了过去！
　　松下元满脸肃穆，紧紧抿着嘴。
　　他知道这艘鱼雷快艇的用意！他知道！
　　这艘快艇能不能冲破护卫舰那层弹雨，不知道！
　　冲不过去，那就是致远舰第二！
　　冲过去的话，400米距离发射鱼雷！给丫干了……
　　哦，私密马森……松下元不由自己把自己代入到了那艘鱼雷快艇指挥官的角色。
　　当蓝军当的太久了。
　　好吧！
　　无论冲的过去，冲不过去！
　　男子汉大丈夫，能如此轰轰烈烈一战，此生无悔！
　　“通通通通通通通”
　　密集的弹雨敲击着船舷和甲板！
　　这是铝合金的船壳，木质甲板！
　　哪里能受得住日军护卫舰的肆虐弹雨！
　　轰！轰！轰！轰！
　　前方，日军速射炮在鱼雷快艇前进的通路上炸出了一排水墙！
　　白头鱼雷时速11公里，射程180─640米，尚无控制方向的装置，压缩空气推进，不算先进武器。
　　日军护卫舰马力全开高速改变自己的位置……
　　电台里，王夏鼐的唱腔带着破音，那不是唱，那是扯着嗓子在嚎嚎！
　　鱼雷快艇一个极限操作的转向！
　　直扑日军运兵船舰队！
　　纳尼？
　　松下元也愣了，这是什么战术？
　　哟西……他们的真正目标，只有运兵船舰队！只有登陆部队！
　　昨天的水上飞机，今天的鱼雷快艇！
　　“轰！轰！”
　　几乎同时！沉闷的爆炸声从水底传来！
　　剧烈的爆炸声将运兵船中间位置高高掀了起来，嘎吱嘎吱的响声，龙骨开始扭曲，断裂！
　　运兵船落下来的时候，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几乎同一时间，两艘运兵船！
　　都是同样的配方同样的味道！
　　“八嘎！”
　　柳川平助大惊失色！
　　那一艘运兵船上，可就是好几千陆军士兵！
　　松下元却有一种不正常的如释重负的感觉。
　　果然有潜艇！
　　果然有！
　　没想到，自己人生中最后一战，完败！
　　是的，完败！
　　如此先进的舰队，如此强大的火力，如此周密的防御措施……
　　如果说他们陆军隐藏炮火，以及水面飞机自杀式袭击，都还可以有借口。
　　那今天晚上，居然能够让华夏军队的布雷潜艇突防成功，松下元觉得，自己罪无可恕！
　　至于情报部门，他们也需要反思。
　　还有石原莞尔那个王八蛋，他的调查报告里，不是说华夏人一盘散沙，不是说所有人都贪生怕死吗？
　　“报告长官！”
　　“讲！”
　　“鱼雷发射管出故障了！可能是压缩气罐中弹……”
　　“轰！”
　　一发炮弹击中了鱼雷快艇！
　　然而鱼雷快艇并未减速！
　　鱼雷快艇直接越过防雷网了！
　　鱼雷快艇朝着日军运兵船冲了过去！
　　王夏鼐的唱腔开始激昂了起来！
　　水涌山叠，年少周郎何处也？
　　不觉的灰飞烟灭！
　　可怜黄盖转伤嗟，
　　破曹的樯橹一时绝，
　　鏖兵的江水犹然热，
　　好叫我情凄切。
　　停顿了一下。
　　接下来，是那句念白。
　　这也不是江水呐！
　　又停顿了一下！里面嘶哑的声音，嚎叫着唱了最后一句。
　　二十年流不尽的，英雄血！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又一艘运兵船，被鱼雷快艇拦腰撞上！
　　卡住鱼雷发射口出来一半的鱼雷也同时狠狠撞在日军运兵船上！
　　“轰！”
　　鱼雷爆炸与水雷爆炸还有所不同。
　　水雷爆炸，伤害船只的只要是爆炸导致的水压，强大的瞬间水压会讲船的龙骨压断，会将船扯烂！
　　但白头鱼雷战斗部，有180千克炸药，爆炸产生的膨胀气体，足以将一艘运兵船瞬间炸成两半！
　　最后爆炸的时候，《关大王独赴单刀会》也没有了，收音机里滋滋啦啦的电流声。
　　远远地，彭小文咬着嘴唇，抽了抽鼻子，他实在想不到，王夏鼐老王他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完成了他在这个时代的谢幕演出。
　　历史上，确实有老王和太湖炮队参加金山卫反登陆战斗的记录，但战况不详，战果不详，老王战后何去何从同样不详……
　　这样的方式，这样的结局，老王还有鱼雷艇的官兵们，死而无憾了吧！
　　“老王你个骗子！你骗我！你特么不是说你不上舰的吗？”
　　“老王！你给老子回来！”
　　“你们给我滚开啊！你们别拉着我！”
　　唐盾死死抱着郑栩汉，其他炮手们也分别被工兵兄弟们拉着拽着抱着，都上头了。
　　主要是老王整的这出谢幕的大戏，这一出单刀会，太杰宝煽情了。
　　整的彭小文也有点上头。
　　“哒哒哒！哒哒哒哒！”
　　海面上突然又传来了机枪扫射的声音！
　　郑栩汉激灵了一下！
　　唐盾也诧异地看向彭小文。
　　“鱼雷快艇上面的重机枪卸下来，焊在潜艇上了……”
　　彭小文摸了摸鼻子，这个主意是他出的。
　　“潜艇？啊？咱们华夏还有潜艇？”唐盾愣了。
　　“是啊！唯一的一艘，都不是成品，测试型号！想回去乍浦港肯定是不可能的！”彭小文叹了口气。
　　“但是现在那几个老哥，有且仅有一条生还路线。”
　　“啥？生还路线？他们还能回来？在哪？我去接应他们！”
　　郑栩汉挣开唐盾，跑过来焦急地问道。
　　“安排过了，希望他们能运气好……”
　　几个人正说话间，东南角位置，响起了迫击炮声和密集的马克沁重机枪声音。
　　大家一起看向了那个方向。
　　“全公亭往西，秀平桥到王店桥以东，那里有个小河叉子，63师在这里打的很苦，但一直没让小鬼子突破。”
　　“这一带到东南角的独山，小鬼子也有登陆部队的安排，但是从一开始发信号的时候，这一路的信号就没发给鬼子……”
　　彭小文蹲下来在地上随手画了几笔，说道：“靠近公路有个兴舆镇，这里是个小渔船码头，就靠着公路！”
　　这么稍微一画，大家就都明白了。
　　“小文……你特么的……你当初在独山上藏了三挺高射炮一直没用，你是想接应小潜艇？不对……”
　　话刚说一半，郑栩汉就停住了，他指着彭小文说道：“不对不对不对，你不是想接应小潜艇！彭小文！那个小潜艇，也是鱼饵，是钓小鬼子快艇上钩的鱼饵！”
　　放置完两颗水雷炸弹之后，小潜艇往预订位置全速潜行大约十分钟时间，在水雷炸弹爆炸之后就浮出水面了！
　　按照彭小文安排的线路，并不是直接就往兴舆镇那个小渔港行进，而是浮出水面之后直接启动柴油机，往金山卫城方向直线行驶！去追赶那一波日军登陆部队！
　　你跟小鬼子登陆舰搅合在一起了，鬼子的护卫舰也好快艇也罢，那些火力，就全特么废废了！
　　虽然16米的小潜艇就只有一层铁壳子，虽然那台欧洲公交车的柴油机只能提供6.5节折合12.38公里的时速，但比起小日本无动力的木船，那还是可以欺负欺负的！
　　这就有点像鬼子小破豆战车，也能欺负咱们没有反坦克武器只有步枪刺刀一样！
　　更何况，现在那艘小潜艇的顶盖上，真的焊上一挺机枪！
　　冲过去之后，不止是扫射！而且还直接撞！
　　小潜艇，就在鬼子上百条登陆艇中间，一边开枪扫射，一边横冲直撞！
　　也就是英国潜艇上那两挺刘易斯机枪有点拉垮，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更合适的！
　　松下元其实根本看不清战场的情况，但是当他得知那艘小潜艇追上日军登陆艇之后又是扫射又是冲撞，他低头看了一眼地图，敏锐地判断出了那艘小潜艇的意图和逃生线路！
　　那所以，那个小渔港旁边的独山里面，必然藏匿有能够杀伤日军鱼雷快艇的武器装备！
　　“山本舰长！向独山开炮！向兴舆镇渔港，开炮！”
　　松下元直接下达指令，他没必要向山本浪解释那么多。
　　“哈依！”
　　山本浪也不啰嗦，直接命令下属照办！
　　“通知，所有舰炮！调转炮口！目标，独山和兴舆镇渔港！”
　　第二道命令下达！
　　“哈依！”
　　“给我接柳川平助！快！”
　　很快，电话接通了。
　　“为什么停止向金山卫城射击！松下元，你为什么擅自做出调整，赶快收回你愚蠢的命令！快！”
　　“……”
　　松下元差点被柳川平助这一通嚎嚎给气背过去。
　　这个蠢货！居然没意识到我是在帮他！这么蠢的家伙，唉……这么蠢的家伙，陆军比比皆是，也不奇怪吧！
　　“柳川！给你十秒钟时间考虑，命令你的登陆部队，立即前往全公亭到兴舆镇一线登陆！也就是我正在用炮火给你开辟的冲锋通道！”
　　“我一秒钟都不用考虑！松下元！我们陆军的行动，属于我指挥，你无权干涉我！”
　　“十！”
　　松下元骂了句疯狗，开始倒数。
　　“松下元，你这是在羞辱我！”
　　“九！”
　　柳川平助就在那里咆哮着，松下元把听筒拿的距离耳朵远一些，继续自己的倒数，没兴趣跟他对骂。
　　“……”
　　“三！”
　　“二！”
　　“一！”
　　“松下元！你个疯子！你个疯子！”
　　“好的，明白了。”松下元非常平静地说道：“现在开始，所有炮火，停止轰炸当前目标。”
　　“重新校正诸元，目标，金山卫城！”
　　松下元是无所谓的，他才不会去苦口婆心劝谏谁。
　　他的确是疯子，一个用台风去检验日军军舰设计缺陷的家伙，没有人比他更疯。
　　所以说，他哪里会在意柳川平助的愚蠢决定葬送多少日本士兵！
　　跟着这样愚蠢的长官，反正早晚都是要死掉的！
　　早死早托生！